上海GAY吧与北京大不同

事情是这样的，我是一名普通的北京小白领，无聊时会拍一些萌宠沙雕短视频分享到社交媒体上。粉丝不多，但是也认识了那么一两个颇有影响力的博主。

但我依然是一个不太懂社交的土GAY。

特别巧的是，我上周一直在上海出差，累到身心俱疲。周五下午突发奇想，还从来没去过上海的GAY吧呢，要不要去小酌一杯。

如果是一位「正常」的GAY，此时大概会开始联系三五基友组局。但土气如我，竟然找了一位在上海工作的老同学和我一起，还是一位女生。

周五晚上十点半，我们来到位于番禺路的某知名GAY吧，并发了一条带有定位的朋友圈。

一进门，我就感受到一种与北京GAY吧大相径庭的气息——欢乐气息。

或许只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，但我每次走进北京的GAY吧时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紧张，或者说少许的不自在。

一群穿着紧身白T，留着小胡子的肌肉男站在过道的两旁。他们大多看起来很爷们，表情也很严肃，路过时，他们会用目光斜着打量你，与此同时，面无表情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。

而当我走进这家上海GAY吧时，首先的不同在于，上海GAY不会斜视你。他们要不三五成群的与好友聊天，要么就是大大方方地看向你，面带微笑。

那种微笑，你可以理解为你被喜欢，又可以理解为仅仅是友好。那是一种被欢迎的感觉，让我能够一下放松下来。

如果说北京GAY吧像是一场明争暗斗的比美大赛，上海GAY吧则更像一场和朋友的聚会，或是每个人都自得其乐的狂欢。

我看到有男扮女装的变装皇后，自信登场。我看到有一个身穿女士泳装的男士，他身材并不健美，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自得其乐。我还看到有剃着光头，穿着皮裤，打着鼻环的朋克一族。他们无不享受着表达自我的夜晚。

说实话，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区别于「GAY圈」文化的「LGBT文化」。那是一种跳脱了猎艳的多元与自得其乐，是一种将「GAY」这一性别身份内化接纳的生活方式。

仿佛在这里，GAY不是全部，而仅仅是一部分。

面基上海名媛大V

这种欢乐的气氛同样体现在酒吧深处的舞池当中。

如果你身处北京GAY吧，舞池更像是一个猎场。在那里，「觥筹交错」的不是酒杯，而是眼神。

而在上海，舞池中则是它原本的样子，跳舞的地方。在那里，年轻的男女们三五成群，放松的舞蹈，你会看到他们的愉快和轻松。

就连我的直女老同学也表达了同样的洞察，「我觉得这里比北京GAY吧让我舒服一点诶。」

不愧是我的朋友，她完全懂我在北京GAY吧的尴尬和紧张。作为直女，她更能以一种局外人的视角观察那种同志酒吧特有的气氛。

就在我感叹上海的与众不同时，我的手机响了。

「你在上海？」

那是一个在社交媒体上有近百万粉丝的名媛大V，他以高颜值和独树一帜的穿搭与生活方式被网友熟知。在他的个人页面，不是绝版的古着，就是独立设计师的小众品牌。据我判断，他大概是穿搭博主中第一梯队的玩家。

我们并不熟，但我们似乎都对彼此颇感兴趣。他在看到我的朋友圈后说要来找我，这让我兴奋又紧张。

兴奋的是我从不认识所谓的「名媛大V」，我对他们的生活感到好奇；紧张的是，我只是个偶尔发些宠物沙雕短视频的小博主，我害怕在时尚高端的大V面前，显得过于土气，以至于被嫌弃。

他说快到了，我便下楼，在路边等他。由于已经微醺，我便蹲在路边，一会刷刷手机，一会看看来往的车流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和菜市场蹲着卖菜的商贩如出一辙。

就在我有些迷糊时，他说到了。我抬头一看，他就在马路对面。果然是穿搭博主，他的头很小，肩却很宽，穿着复古时尚的古着，气质非凡，得体又不做作。

我蹲着向他挥手，像极了在洗手间发现没有手纸的样子。他和几个朋友一起，他们无不面容精致，穿着时尚得体。而且自带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气质，大概是他们时刻在线的体态和表情管理的缘故。

我们简单寒暄，走进了酒吧。我看到他们的步伐稳健，腰板挺直，微微收起下巴，卷起的短袖边露出健美的手臂肌肉线条。我跟在后面，活像大明星身后的助理小弟。

上楼梯时，我的好友赶紧拽了拽我的衣角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，「你能不能行啊兄弟！你得支棱起来啊！」

好友的提醒让我突然意识到，我露怯了。于是我也赶紧挺起胸膛，收起下巴，换上了一副电视里大明星同款的体面友好扑克脸，一秒变身「上海名媛」。

不幸的是，我没坚持多久。

「误入」名媛酒局

由于社交恐惧，外加首次面对名媛的不知所措，这让我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，只好用喝酒来填补我的紧张。很快我便意识迷糊了。

感觉才进来不到十分钟，名媛便对我说，「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吧。」

后来在一位资深圈内基友的解释下我才知道，像这样的「高端」名媛，若不是有人执意邀请或陪朋友一同，通常是不常来这种众所周知的GAY吧的。因为对普通基友而言，相约GAY吧的原因往往是在和好友休息放松之余，期待能够遇到对彼此感兴趣的陌生人。

但对于名媛大V而言，从不缺对他感兴趣的人，而夜生活的意义则更多是和好友相聚。

于是，我们来到巨鹿路最受欢迎的酒吧之一。我发现，那并不是一个GAY吧。经过长达二十多米的排队长龙，只见名媛带着我们一行人径直走到队首，名媛直接刷脸入场。他和一位中年男人寒暄了两句，我们便一同进入。

很快，一位女士便上前打招呼。他们似乎很熟，名媛向她介绍我是北京来的朋友，女士热情地笑脸相迎。过后，名媛告诉我，她其实是酒吧的销售。

原来，像这样的常客或者说贵宾，酒吧都是要有专人来招待的。但很尴尬的是，我不争气地喝多了，东倒西歪，只能被人扶着才能走路。名媛们依然站得笔杆条直，表情得体，自得其乐，彼此攀谈着最近一周的趣事，调侃着共同的好友和圈子。

紧接着，我被带到了KTV，他调侃说，「这是GAY吧。」推开包厢，里头早已坐着几个人，名媛一一介绍。据说，那是圈子里的另一位头部大V，旁边坐着的是刚刚酒吧的老板。很遗憾的是，我已经几乎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。

在我看来，那是一种大V圈子的社交场。他们或许是好朋友，或许是合作伙伴，总之，那是一个我所未能进入的圈子。虽然名媛因为我从北京「远道而来」热情招待，并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，我们可以一起喝酒唱歌，但我依然感到一种距离感，一种不是一个圈子的隔阂感。

于是，我选择了离开。

该如何归纳北京GAY的魅力

上海之夜的所见所闻让我惊叹。我惊叹上海同志的自信和得体，惊叹名媛大V的优雅和气场。我不禁去想，北京同志的魅力究竟该如何归纳。

我在北京生活了25年，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GAY。虽然不是什么网红名媛，但是也在基友的带领下，认识了不少北京的GAY。

说来也奇怪，上海名媛「遍地都是」。但在北京，尤其是最近几年，似乎无法说出一个名字，是北京GAY众所周知的。如果有人问起，「有没有比较典型的北京GAY」，似乎也很难归纳，难以举例。

但在上海之夜之后，我开始意识到北京GAY身上的独特气质。虽然在当代GAY圈文化的熏染下，北京GAY也向往高级和优雅，个个时尚大牌傍身，但骨子里还是普遍有北方男人的气质的。

或许不懂上海GAY的表情管理，或许没有上海GAY的时尚摩登，但北京GAY有着骨子里的接地气和真诚。无论高低贵贱、高矮胖瘦，北京GAY圈都能全盘兼容。

有人说上海人的「得体」的背后，是骨子里的冷漠，他们在克制中热情，在保持距离中联系。但北京GAY可不懂这么多门门道道，喜欢就用力喜欢，讨厌就用力讨厌。或许冒失，却真实可爱。

随着飞机降落在阳光有些刺眼的首都机场，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。客舱里放起了老北京名曲『冰糖葫芦』。我冷哼，这也太土了。

但转念一想，这不正是北京的气质吗，有点土，却是满满的人情味儿。